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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饼】三百年后邱将军长嘴了(后续版)

李饼放心病倒,闷嘴葫芦火急火燎。

 

三百年后邱将军长嘴了后续。照例全文免费,小1w一发完结。只要你喜欢邱饼,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PS,因为是兴甚所致写了个番外(emmm,至于为什么上一篇7k+,番外版小1w,问就是没刹住车),写完就发了,有错别字啥的可以在评论区指出,后面有时间我看看语言还能不能稍微再精炼点,至少不能又臭又长哈哈哈哈。

万望诸君,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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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当时平安楼再见,两人双双心潮澎湃,情绪翻涌。包房门一关,李饼抱着邱庆之哭了好半天。邱庆之也差不多,不过到底是延续了闷嘴葫芦的“优良”品格,眼含热泪,但就是不哭出声。两人就这样忙着哭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肚的腹稿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随着天边的烟火一起炸了个底儿朝天。

当天还发生了些什么,邱庆之也不太记得了。只有最后在摸钱袋子的时候发现上百两的银票不翼而飞时,才想起当晚太激动,直接买了整座平安楼的所有单。店家开始是火上眉梢的领着“讨债鬼”大将军进来,最后是眼含着不输李饼的热泪把财神小两口送了出去。临行时还让厨子把楼里最大的一条鱼给做了,用食盒端着恭恭敬敬的送给了“将军夫人”。

谁能比得过店家贼?留得住夫人的胃,他这店就是在这汴梁城有了大靠山。店家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直响,不过财神小两口倒是忙着抱着哭去了,两人都不能自已。回过头来,鱼都被将军府里的小猫给吃了,另外一只大猫好一阵不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条鱼,还是因为那只猫?

邱庆之这一世是太后的嫡亲弟弟,仁宗皇帝的亲小舅。不过说是亲小舅,这侄儿还比舅舅大那么三四岁,加之曹国公府里当家主母死得早,邱庆之从小在宫里长大,和皇帝处成了兄弟,倒也没那么上一世那样怕项上人头不日便要落地。

太后的嫡亲弟弟,皇帝的亲娘舅,现在的曹国公兼骠骑大将军,远近闻名的金龟婿邱庆之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如果不是自制力过人,就这么个爹娘死得早的金贵娃,不知道得长成个什么纨绔玩意儿。

然而,顺风顺水都是前半生的,这后半生的顺风顺水……邱庆之一边指挥小厮把之前养的那只白猫送去给欧阳修大人赔礼,毕竟当时自己一脚踹开了人包房的门还打断了他作诗;一边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无奈叹气——得先把家里的这只金贵傲娇猫给养好喽,特别是现在还病着,小脾气不少。

没错,李饼在找到邱庆之后,绷紧了三百年的一根弦砰然断裂,饶是李饼长生不死,但肉体凡胎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更何况三百多年的颠沛流离和情绪的大起大伏,曾经身骄肉贵的小公子哪里受得住?于是,在汴梁城早春的暖阳里,李饼放心的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可把邱庆之急坏了,当晚就骑着马一路杀到了皇宫,把刚睡下的御医圣手周生拖起来就往府上跑。周御医当时连外袍和靴子都没来得及穿。

早春料峭,国公的马还跑得那么快。周御医当时就在裹挟着寒气的风中独自凌乱,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快要不复还——国公爷,您老造反还要挟御医以令诸侯吗?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你造反的路子这么野吗?

当晚兵荒马乱,国公爷进宫拿人的动静属实是有点大,于是第二天一早,曹太后起床便听见自己凭空多了个好弟媳,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要治国丧。仁宗皇帝倒是直乐,兴致勃勃地扬言要去看看是哪家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成了他的国舅娘,被皇后啼笑皆非地强行给拉了回来了

不过皇帝的乐子最后没准儿是个惊天动地的手雷。他的“国舅娘”不但不能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是个姑娘。不是姑娘也就算了,还是个活了三百多年差了辈分的老祖宗。大宋自高祖陈桥驿兵变开国以来近百年,没出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皇亲国戚,不知道皇帝和太后知道了,大宋会不会真的治国丧。

当然,“风暴”中心的太后“弟媳”兼皇帝“国舅娘”的李饼尚且无知无觉。他病得不知今夕是何西,迷迷糊糊间看见邱庆之还以为是个美梦,心道,好你个邱庆之,竟然这么冷酷无情,三百多年了才入一次我的梦!我!我……我还是要理你的……你不要走……

李饼睡梦中并不安稳,最开始陷入昏迷拉着邱庆之的衣角死活都松不开。邱庆之着实不好断着袖出去见人,加上李饼一病他着实慌乱,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于是索性向皇帝告了假,朝会不去了,事情都扔给手下去处理了,自己关上门来抱着李饼不撒手,搞得昏迷的人都被黏糊到袖子也不拉了,只想把这个人间大暖炉给推开。

有些人是这人,稳重成熟帅气多金,外人眼中沉默寡言心狠手辣,但……关上门来比谁都闷骚。

这一来一回折腾了小半个月,就在周御医急得差点快要在国公爷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快要吃人的目光里自刎于当前,去阴曹地府向列祖列宗请罪自己医术不精时,尊贵的国公府未来当家人李饼,终于屈尊降贵的转醒。

他这一醒,周御医悬了半个月的心施施然地落回了胸腔,然后美美地病倒了……,火急火燎半个月,喝了十来天降火药瘦了一大圈的邱庆之喜上眉梢。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明眼人一见便知道他心情不错,连带着几天前被他罚去喂猪的亲卫都得到了“赦免”,乐颠乐颠地回来,刚跪在邱庆之面前发誓要誓死守护夫人……然后又被罚去喂猪了——此人忠心耿耿但缺心眼。第一次被罚去喂猪是因为他提议夫人是只猫,要不要找位兽医来治?他知道有位住在城东的兽医,上可给母猪配种,下可给鱼正骨,手段堪称一流。

天地良心,亲卫真的是好心,但某位国公爷……总之,这是他第一次被邱庆之皮笑肉不笑地叫人扔到城外喂猪。

至于第二次……一同喂猪的钱大叔笑吟吟地分析:“夫人轮得到你守护?喧宾夺主了小子!”

亲卫提着泔水桶的动作顿住,内心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夏雨雪:不是!我的亲将军!我的亲国公爷!好大一缸飞来陈醋,这你也要吃啊!

邱庆之当然不知道喂猪的亲卫心里是如何的雷公电母常驻,他叹了口气,估摸着李饼快要醒了,便接过小厮端上来的药,推门入了卧房。

李饼方才睡醒,迷迷糊糊间被邱庆之揽着腰坐了起来。

汴梁城的早春风回云断雨初晴,莺歌燕舞绿树红花,但尚且还有些许寒冷。饶是现在日头到了晌午,风一吹还是得多添一件外裳。李饼病后畏寒,邱庆之便命人把卧房的地龙烧得滚烫,被窝里还放了个小猫样式的汤婆子。

“小猫”本就大病尚未痊愈,好不容易醒了还被一室温暖熏得舒服,犯起了春困,整日昏昏沉沉像是要把过往三百多年的亏空一次性补全。

先前邱庆之好不容易盼到人醒了,结果转头又开始昏昏沉沉提不上劲儿。急得嘴角都冒了好几颗痘,忙把倒下的周御医提起来,让他先别死,先看看李饼是怎么回事。

可怜见的周御医满心愤慨。如果他能喷火的话,邱庆之可能连灰都被他吹没了。

周御医叹着气摇着头进去,又叹着气摇着头出来,吓得邱庆之登时脚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御医面前。还好周御医只是摇头晃脑地说,“没事没事,他现在病根除了,剩下的只需要修养。还有,我的国公爷,你把屋子烧得那么暖和是要干什么?这是春天!春天!人没病都得被你捂出病来。关心则乱啊。”

原来,周御医叹着气摇着头出来,是因为屋子过于暖和,他一个还病着的人,属实是有点招架不住犯困。

周御医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宫了,他已经准备了一连串的牢骚要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告御状,不遗余力的打击报复国公爷,誓死要给国公爷“穿小鞋”。但美梦还未来得及成真,国公爷便先请了一道谕旨,要周御医在国公府呆到李饼完全痊愈后再回宫。

这下……周御医是真的觉得自己病了。

周御医病了,邱庆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以为李饼醒来后两人可以互诉衷肠,结果,李饼醒来第一件事是把他踹下床。

李饼眼角微红声音嘶哑,大晚上抱着被子指着邱庆之道:“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三百多年前你和一枝花瞒住我撒了个弥天大谎,现在一枝花没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两枝花三枝花共谋,又要瞒我?”

邱庆之没想到,邱庆之着实没想到。李饼昏迷了半个月,竟然还记得昏迷前那条鱼被府上的猫偷吃的事。他还记得那只猫!

邱庆之震惊,邱庆之默然,邱庆之稳定发挥。他又开始沉默,然后默默地替李饼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指挥小厮把那只猫送去给欧阳修。余留李饼双眼圆瞪,眼睁睁地看着邱庆之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气得他一口银牙差点全部咬碎。愤愤然地蒙着被子倒头就睡,发誓等他醒来再看见那只白猫,一定亲手把它送走!

宋人养猫之风盛行,吴自牧《梦粱录》记载:“猫,都人畜之捕鼠。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国公府里不捕鼠的名贵白狮猫,又可爱又粘人,更是汴梁城达官显贵喜欢得不得了的,其中尤以欧阳修最甚。

欧阳修老早就盯上了国公府这只白色的狮猫,几次三番找各种理由上门来撸猫。在国公爷明确表示自家狮猫不送不卖后,欧阳大人计上心头,带着自家的猫儿常常上门,说是要培养两只猫的感情,实则是想让两只猫结亲生几个小猫崽,自己好聘回一只。气得邱庆之下了死命令,“欧阳修与猫不得入内”!

这可是两只公猫!公猫!欧阳修是想利用他家的猫把自家猫给拐走吧?一定是这样!

自家猫儿原本多么活泼可爱,和李饼猫形那么相似。李饼不在的日子,他全靠这只猫聊以慰藉,支撑着自己找到李饼的念头。可他欧阳修这事儿做的,当真不地道!他家猫一副臭脾气,对人爱答不理,对自家猫也爱答不理,结果还把自家猫给带坏了,都知道偷鱼吃了。吃了就吃了,还出现在李饼面前。

这可不得了,李饼这只猫儿在正事上严谨靠谱,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可是私底下在邱庆之面前小脾气可不少,一惹就要红眼眶。现在醋坛子夹杂着三百多年前被隐瞒的愤怒,一次性全部打碎完了,简直就是上元佳节那天城楼的烟火,劈里啪啦快要把他邱庆之炸得粉碎。

自知理亏的邱庆之根本不用想,忙不迭地就把狮猫招呼着送去给了欧阳修。国公府从今往后只能有一只猫,邱庆之想,我府上我家猫当家作主,其他的猫,毛都不要沾到自己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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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送走了?”李饼迷迷糊糊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舒服地躺在邱庆之怀里。猫儿还有点困倦,说话都是懒洋洋的。

邱庆之点点头,拿起勺子一点点地给李饼喂药。窗外的黄鹂鸣翠柳,晌午的暖阳细细簌簌地摸了进来,将床分成两半,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有情人的眼里。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喝完了药。邱庆之将碗放在一边,塞给李饼一颗蜜饯。蜜糖入口,嘴里也甜了,心里也甜了。

邱庆之将李饼用被子包好,从身后将李饼抱个满怀。李饼有点不自在,略微挣扎了一下,邱庆之纹丝不动,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李饼知道,这三百多年自己是活得不人不鬼,邱庆之转世投胎后想必也是找了自己好久好久。李饼想,算了,我们扯平了。

邱庆之不知道李饼在想什么,只是抱着自家猫儿道:“药是不是很苦?没事,我待会儿就让周御医改方子。”

李饼笑道:“改了方子还那么苦怎么办呢?”

不知道李饼这三百多年跑到了什么地方,他说话的口音都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意味,挠得邱庆之心里直痒痒。

于是,邱将军除了李饼外其他人都不算人的牛脾气三百年不改,面不改色的正经道:“那就杀了吧,庸医。”

李饼哑然失笑,“良药苦口利于病,邱将军,你曾经什么都不问当街杀人的德行该改改了。”

邱庆之不答,面上看起来带着笑意,心里却想着,对你不利的,我统统杀掉。

周御医病重一个喷嚏,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药太苦儿小命不保,只觉得这国公府的风水和他相冲。末了,还得对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大喊动静小点,这边生着病!

李饼背对着邱庆之,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当了三百多年的“野猫”,眼下好不容易被人傻钱多的汴梁曹老二捡回家锦衣玉食衣不解带地供着,一碗药下去舒服得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临着要闭眼时,突然一道火花带闪电,直冲他的天灵盖。

李饼瞬间睡意全无,回身问刚想问邱庆之点什么,却在看到邱庆之的眼神时一愣。

他从来没有见过邱庆之那样的眼神,就连当年他们二人因为误会隔阂反目成仇时,他都没见过邱庆之这种眼神。

邱庆之瞳孔幽深,活像地狱的无名业火。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中蔓延着不加掩饰的疯狂。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看着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是一种极强的占有欲。李饼第一感觉是邱庆之仿佛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邱庆之也没料到李饼突然转身,眼神一时没藏好,忙匆匆切换状态。

 “你……”,李饼抬起手想触碰一下邱庆之的脸,却被邱庆之先一步攥住手。邱庆之将李饼的手拉着放到自己脸上,温柔地蹭了蹭,似乎是在蹭着什么稀世珍宝。

三百多年的风雨早已把李饼的手磨砺得不软嫩,反而遍布老茧和愈合的粗糙伤疤,就像是一块铁砂子。

李饼不自在地想把手收回来,邱庆之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强行攥住。李饼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这双手已经被邱庆之反复轻捻,一道口子一条纹路一块疤,全部都在邱庆之的心里。每每午夜梦回噩梦缠身,邱庆之都会拉紧他的手,拥他入怀。

邱庆之情绪不可抑制得翻涌:“你受苦了。”

李饼一时鼻尖酸涩,眼角悄悄染上绯红,“还能再见你,便是让我闯阿修罗地狱,我也义不容辞,何况只是等了三百多年呢?”

邱庆之无言,只得把怀中的珍宝捂得更紧。他想,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他不会再放手了,这辈子,下辈子,往后千年万年,哪怕宇宙洪荒,他也要牵着他的手走下去。

爱意最是情难自己,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迈向何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心动那一瞬间的终身难忘。

邱庆之有的时候也在想,三百多年后他再次转世为人是为了什么?人间曾经打马一遭,他又手染滔天血债,便是按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也该下寒冰炼狱,再次投胎入畜生道。他不怕血雨腥风的炼狱,他也不畏惧畜生道后来,可当他恢复前世记忆,他有点怕了。他怕血雨腥风的炼狱让他再也见不到李饼;他怕他转生畜生道李饼再也认不出他。于是,他再次来道这人世,只是因为还有个李饼。

心如浮萍,身若飞絮。浮萍本无根,飞絮游丝亦无定。直到一个李饼的出现,从此以后,浮萍有了根,飞絮落了地。邱庆之上辈子活了“李饼”两个字,这辈子转世为人也打算活出“李饼”两个字。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记起还有个三百多年前的李饼的?”

李饼微微侧身抬头仰视邱庆之。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邱庆之长得极其流畅下颚线。哪怕是不看正面,漂亮的下颚线也昭示着此人相貌的俊朗。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邱庆之不但骨相绝佳,连那张外露的皮都挑不出意思毛病。天地良心,李饼的色心不可遏制的动了一下。

不过邱庆之不知道李饼在想什么,他没低头看李饼,视线却看向虚空,仿佛在回忆。

邱庆之道:“那是三年前,当时我刚出宫继承曹国公爵位。我刚及冠,又尚未娶亲,国公府当家主母悬空,汴梁城不少达官显贵都削尖了脑袋往我这里塞人。”

李饼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头微微一动,邱庆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猫爪”,轻柔地抚摸几下,还顺带捏捏李饼的无名指头。猫儿果然被顺了毛。

邱庆之继续道:“皇上和太后都想为我择一门金玉良缘,便在汴梁城的世家待嫁女娘中选了起来。太后是我嫡亲长姐,想的自然是如何将曹国公一门发扬光大,便在重臣中开始选了起来。但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想我再与重臣门楣联姻。”

李饼在汴梁城中呆了小一年,自然是对当今时局了解不少。

仁宗皇帝践祚之时尚且年幼,幼子何能坐稳金銮宝座,一统大宋王朝万里江山千里海域?于是,曹太后便垂帘听政,揽大权。

稚子年幼尚且允许太后插手政事,可现在仁宗皇帝早已过及冠之年,太后应当还政事与皇帝。然,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拥有便不愿放手,曹太后揽大权久矣,又怎么愿意还权力于仁宗皇帝?并且,太后还非皇帝生母,表面上母慈子孝,但背地里双方权力的角逐从未停止。

李饼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邱庆之的姻亲也是这场权力角逐的一环。太后和皇帝的利益并不相同,双方谁也不服谁,于是邱庆之就这么耽搁了。

这些人啊……

李饼问:“所以,你就一直被耽搁了?”

邱庆之:“也不算是。前年秋天定下了一门亲事,不过皇上前脚圣旨刚下,后脚那个女娘就跟着他的贴身侍卫跑了。后来皇上和太后震怒,那名侍卫被处死,女娘被终身禁足于尼姑庵。”

李饼:“……”,本来还想闹点小脾气的,不过邱庆之这一波三折的姻缘命更多的是让他啼笑皆非。

小脾气都没地方发了。

邱庆之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道:“也是我耽搁了人家。”

李饼闻言,霎时心里一软。邱庆之还是那个邱庆之,前世他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但实际上却是相当正直的一个人。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不管是三百多年前,还是三百多年后。不管是卑贱的奴籍,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他的正直从未被权柄、钱财等外物浸染。

——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曾经对大理寺众人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错的。

他最懂邱庆之,邱庆之也最懂他。只是两个爱情的胆小鬼都不敢互诉衷肠,聊表心意,白白耽搁了三百多年罢了。

所幸,一切都来得及。

邱庆之接着道:“想必她与那名侍卫是真的相爱才能互许终生,私奔出逃。”
邱庆之说着说着就低头与李饼对视,一双含情眼爱意汹涌,呼之欲出。

李饼:“你……现在在后悔当年没有带着我私奔?”

什么毛病?邱庆之这一世虽然话多了点,但精神好像不是那么正常了。

邱庆之闷声笑,笑得李饼紧贴在他胸膛的耳朵都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有如雀跃的黄鹂。

邱庆之道:“上一世你身子差,我根本不敢妄动你。”所以,就连“爱”这个字,他都不敢说出口,怕金贵的小少爷听了进去扰乱心神,又怕金贵的小少爷听不进去,慢慢疏远他。

李饼一双杏眼瞪得老圆,指着邱庆之“你你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什么意思?我十几岁的时候你的心思就歪了?我还当你是我朋友!

不过现在身份转变,李饼再次回想当年两人的相处方式,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像是朋友。金贵的小少爷身子差,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只来源于邱庆之。邱庆之正是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用对爱人的方式对他。可怜李饼竟然一点都没觉得有问题,直到最后李饼也爱上了邱庆之。

不愧是身为兵法大家的金吾卫左将军,邱庆之这一招“遮天蔽日”“欲擒故纵”玩儿的着实高。

李饼愤愤地想,他身为掌诉讼刑狱,明是非黑白的大理寺当家人,怎么就着了他的道?果然,爱让人盲目。

邱庆之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快得李饼都以为是幻觉。他又接着道:“太后和皇上好不容易达成共识,结果出了这么个结果,再选诚心如意的又是一阵扯皮。直到景祐元年,我奉命巡视关中地区,下到长安……”

北宋仁宗时期,关中地区尚未复苏。自唐玄宗末年安史之乱到赵匡胤开国大宋,几百年的乱世扰得关中地区十室九空、畜产荡尽,自然环境也被大肆破坏,已经到了路无行人,黄尘不起生荆棘;高山有峰不复险,大河有浪亦已平的地步。

当时邱庆之领命巡视关中地区,行至长安大道时,突然风沙大起,一眨眼的功夫就迷得人挣不开眼,足不能行。随行的士兵忙护着邱庆之往路旁的破庙避沙尘。也就是在那个破庙中,邱庆之遇到了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在看清邱庆之的第一眼便大叫出生,发了疯似的喊:“邱庆之!邱庆之!有人在找你!有人在找你!”呼天喊地间,士兵都还以为这个老道是个疯子,忙要护着国公爷的贵体,不让老道士近身。

谁知那个老道士身法极其诡谲,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碰到邱庆之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对邱庆之做了什么。邱庆之当时只闻到一阵香气,随之便没了知觉。

他在梦中醒来……那个梦做得相当真实,真实到连那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玉面郎君看向自己是如珍珠般颗颗滚落的泪都那么真实,仿佛一切都发生过。

邱庆之想喊,想动,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动弹。他附身在了一个人的身体里。他感受着那人在看到玉面郎君时凶猛的心跳,他感受着那人在看到玉面郎君哭泣时的心痛,他还感受着那人望向玉面郎君向前奔跑的背影时,无法言说的难过和欣慰。

邱庆之想,这人一定爱那位玉面郎君。很爱很爱。

他就这样附身在这人的身上,观察这人和那位玉面郎君的一切。

两小无猜是他们,反目成仇是他们,真相大白却天人永隔,至死也不轻言说爱的还是他们——不,是我们。

邱庆之终于在那人临死前透过玉面郎君布满泪水的眼睛中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我,是我自己!这是我的前世,他是我至死都要爱的人。

在前世死后,邱庆之还以游魂的姿态纵观了玉面郎君三百多年的不生不死,无爱无悲。

李饼在海滩上为阿里巴巴的孙子讲述邱庆之的故事时,他在李饼身边;李饼回到大唐,化身为猫躺在紫色官府上时,他抚摸着李饼;李饼在邱府的大雨滂沱中放声大哭时,他为李饼拭去眼泪;李饼在如豆微灯下不分昼夜的著书时,他静坐在一边看着他白纸黑字、字字珠玑。

后来,李饼植树,他就在李饼身边同他一起望着小树苗生根发芽、抽条长枝;百年的时光,这颗树苗终于长成参天大树,花开绚烂。开花的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李饼笑。三百多年,李饼第一次笑了,一如记忆中那么的纯粹。

可是,香榧长成开花,结果却遥遥无期。那天之后,李饼又化为猫形,就像曾经邱府时一样,又趴在邱庆之的官服上开始等待。

李饼不怕等。邱府的生如死灰他挺了过来,香榧百年长成开花他也挺了过来。眼下就算是让他等上千年万年,他也不怕。不过就是等而已,邱庆之已经近在眼前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在香榧树下开始等。溺水之人抓住了希望的绳索,便不会轻易放弃。

李饼这只猫儿合眼三十年,梦里全是邱庆之。他不知道的是,邱庆之一直都陪在他身边。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许相爱之人总是要历经千难万险方得圆满。

邱庆之心如刀割,抱着这只长眠的猫儿一起静坐了三十年。

他想,不会了。邱庆之想,不会了李饼,我会找到你的。这一世,下一世,未来的每一世。你不入轮回,我便从轮回中入人世。我不会放手了。曾经我以为隐瞒是最好的保护方式,到头来却是双方都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我拿命守护的爱人呐,我愿你仰头见灿烂朝阳,低头见名山大川。我愿清风抚摸你俊朗的面容,溪水流淌过你如玉的指尖。我愿见你以璀璨笑容迎人世,霁月光风,不萦于怀;我愿见你以挺拔的姿态走花路,怀瑾握瑜,风禾尽起。你是我最美好的一切,我愿所有的风光都奔你而来,而你只需要在这里,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我不愿你流泪,我不愿你等待,我只愿你快乐。

邱庆之望向李饼不顾一切奔向汴梁的背影,心绪如麻。他以为对李饼好的一切,原来却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他邱庆之原来是罪大恶极之人,亲手将李饼埋葬于无名之处三百余年。

星海横流,岁月成碑。邱庆之攥紧的拳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他双目赤红看着李饼越走越远,发誓绝不会再让他受一点苦。

.

“那三百多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红晕渲染了李饼的双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难以置信地哽咽问邱庆之,“你一直在我身边?”

邱庆之本想点头的,他知道,李饼迫切地希望这三百多年来他一直都在他地身边。他一直未曾离开。他知道李饼想逼他承认,三百多年来他从未离开。

但这是命运的玩笑,李饼的三百多年,是他一人渡过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只猫儿独自在破烂人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走了三百多年。

“我……”,邱庆之刚一开口,李饼却又打断了他。

李饼说:“就这样,就这样让我以为……我没被抛下。”

是何等的孤寂才会让曾经明辨是非求真相的大理寺卿颠覆所有的坚持?邱庆之心神俱震,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不会了,”邱庆之呢喃道:“我一定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了。李饼,我发誓,从此以后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李饼摇摇头,“不,我不想要你在我身后,我想要你与我并肩。不管是前面路遥马亡还是樯倾楫摧,我要你保证,你会和我并肩,永永远远。”

“好。”邱庆之这样答道。

正此时,院中突然有一人高呼,“邱将军邱将军!啷个回事?大狸子勒?那只黑乖哩大狸子勒?欧阳修大人真把它带走了吗——不是,等会儿,欧阳修大人你怎么回事?欸欸,国公爷在休息!等等大人,你把松花鱼放下!不是,大人,你不要抱着我痛哭!”
院中一阵嘈杂,国公府上看门的护卫一朝没拦住心愿满足且情绪激动的欧阳修,便叫他跑进了内院,呼天喊地地大喊:“国公爷!我欧阳这辈子为你马首是瞻!马首是瞻啊——!”

“哎呦,欧阳大人,你在干什么!国公爷不许你进府!”匆匆赶来的护卫又不敢对欧阳修动手,又不愿让他扰国公爷清净。于是,敲门的口音怪怪的人,呼天撼地的欧阳修,以及匆匆赶来的护卫,三拨人就在国公爷内院里硬生生的演了好一出大戏。

护卫还在喊:“大人!那晚平安楼里,您不是还在写‘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吗?您老这么悲伤,要不回家去哭!”

欧阳修大叫:“不不不!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我要咏愿年年今夜,月华如练!”
护卫“哎呦”一声,“我的大人!串诗了,那是范大人的——不是,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刚才喊着“邱将军”的人这时一声大喊:“对对对,应该是时光作渡,眉目成书!”

室外闹腾,室内安谧,有情人相视一笑。

邱庆之问李饼:“想去看看吗?陈拾,大理寺诸卿都回来了。”

李饼感觉有两道水痕滑过面颊。他想,如果三百年的等待能换来这一世的重逢,那么一切都值得。

有情人遭天妒,然爱意浓烈燎原,终有花开有期之日。

邱庆之抱着李饼推开房门,说道:“对,应该是时光作渡,眉眼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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